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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狗百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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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120章
      “有点儿。”贺远川脸埋在下面,瓮声瓮气又可怜:“因为我没有被子。”
      “……”程澈闭眼,底线一退再退,声音不大自然:“……床大,不然你——”
      话刚说出去,黑暗中床尾的男人爬了过来,被子被掀起条大缝,热气退出去些,还有点冷。
      再之后,一团热乎乎的人钻进被子中,应该离他不远,温度顺着汗毛朝他漫过来。
      “不冷了。”贺远川说。
      程澈“嗯”了声,有气无力:“睡吧。”
      黑暗中沉默了约十来分钟,程澈睡不着,身体僵硬地翻了个身,背对着男人。
      贺远川也没睡着,开始晕乎乎地哼。
      先是小哼,后是大哼,还叹气。
      “你哼什么?”
      程澈给烦得没招,拧着眉问。
      “我想亲.嘴儿。”
      “……我真服了。”程澈咬牙:“你给我赶紧闭眼睡觉,不然就滚犊子。”
      他今晚就应该给人直接从电梯扔出去。
      男人不说话了,安静一会后又开始念。
      “……我难受。”贺远川说:“我脑袋疼,不知道是为什么啊?”
      因为脑袋有包。
      不是骂人,是真有包。
      “疼能怎么办?”快一点了,程澈也累了,给猫给狗都洗过澡,唯独没给人洗过:“……等明天,睡吧。明天你自己上医院看看去。”
      “你带我去吧。”贺远川说:“我没有车。”
      “嗯嗯。”程澈敷衍,没车不关他的事儿,他困了:“睡吧。”
      贺远川满意了,“你还没有跟我说晚安。”
      这次黑暗中两人沉默了很久,久到似乎是都已经睡着了。
      好半天后,程澈才哑着嗓子轻声说:“晚安。”
      -
      程澈做了个特别沉的梦。
      很杂乱,这些年他做过无数个这样的梦。
      程赴还没自尽时,他总梦见小小的自己,他和程赴一起走在路上。
      梦里的程赴永远是远远走在他前面,只留个背影。
      他还是个小孩,步子小跟不上,即使跑起来也跟不上。
      程赴永远在他的前面。
      他喊:“等我一下可以吗?”
      程赴没有回头,也没有回应,依旧大步往前走。
      后来程赴死了,再梦见程赴时,男人变成了画架上的水彩颜料。
      像他那个看不出颜色用来涮笔的小铁桶。
      程赴一生画了许多痛苦的长发女人,扭曲着身子,看着像断裂的树桩,也有的看起来像干枯的藤蔓。
      再之后,长发女人们都变成了程赴的脸。
      白色担架上垂下去一只手,那只小手随着担架的起伏而晃动,了无生机,耳边是女人的嚎哭。
      分不清是谁的,可能是江蔓的,也可能是傅萍的。
      还好,程澈知道,江河救回来了,江河一切都好。
      再之后画面又一转,躺在担架上的人变成了贺远川。
      一头硬发茬像开心兽医站门头的枯草,双目紧闭。
      程澈扑上去追,喉咙绷得紧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      他死死攥住那只手,跪坐在地上,像是在真空中喊不出声音。
      他皱眉,用力喊。
      没有人听得见。
      躺在床上的人变成了他。
      他竭尽全力偏头对着医院门无声嘶吼:“不要跪——”
      再一偏头,贺远川就正跪在他的对面,两条胳膊背在身后,像是被捆在神架上。
      骄傲的少年跪坐着,头颅颓废地垂下去,看不清脸。
      下雨了。
      他抬头看,满天的乌云,黑压压的一片。
      豆大的雨点打下来,砸到眼睛里,腌得疼。
      湿透了的衣服紧贴在身上,喘不上气。
      他没急着跑,第一件事是去摸自己的兜。
      拍到了。
      程澈在暴雨中颤着手滑动手机屏,调开相册。
      就是隔得有点远。
      因为被发现,慌忙中拍糊了。
      好在,只有他是糊的。
      照片中,他人位于取景框的最左侧,身后是远远的正在拍毕业照的某个班级。
      那个人和他一起出现在照片里。
      程澈闭上眼,该躺在操场上的人是他,该跪下的人也是他。
      他的身边是片沼泽,会张嘴吞噬掉所有人。
      贺远川。
      他想。
      第八条合格。
      我们也算是有一张合照了。
      第65章 远川
      头顶是医院的白织灯, 不是很亮。
      嗓子干,他尝试说话,一张嘴扯破了干枯的唇,从撕开的伤处溢出铁锈味, 他伸舌头去舔。
      头那片坠着疼, 身上四肢百骸从骨头眼里发酸发胀,动不了。
      床边的仪器“滴滴”运作, 正监测着他的生命体征, 病房外小推车“哗啦啦”经过。
      有人在说话,压着声儿, 似乎是刻意不让他听见。
      “你是畜生不是?”是个愤怒的男声, 听声音得有六七十了:“你怎么忍心把钱给转走的?他们等着钱救命,你让他们等死吗!”
      混乱的脚步声,应该是在推搡,身体沉闷撞击在墙壁上,仔细听还有个女人在啜泣。
      “你要不要等你儿子醒了亲自问问他,他从小到大因为你,挨了旁人多少顿打?有你这么当爹的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