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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月色三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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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番外故人(一)
      回程前李持盈抽空去了一趟刑部大牢,为了防止串联生事,几位土司被分别关在不同的监舍,除送饭清扫的杂役外轻易见不到人。因此冷不丁听说有人拜访,明知不对多吉仁次还是挣扎着坐直了身体。
      “公主……”光线昏暗,他不得不眯起眼睛,“公主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吗?”
      多年未见,他其实不能确定来人是她,记忆里的李持盈是个聪慧但温顺的小姑娘,偶尔惹急了才呲一呲牙,不似眼前人锋芒毕露——有时不是华服加身、珠冠满头就能镇得住场子,狐假虎威还是真材实料,对他们这样久在上位的人来说一看便知,然而心底钻出一道模糊的声音反问说除了故人,还有谁会在这个节骨眼前来看他?
      第一次来北京,他的兄长被皇帝下旨斩首,这一次来北京,断头台上将淌满他的鲜血。
      李九误以为对方是想套话,没接话茬,坐定后微微一笑:“饭菜还用得惯吗?最近天气转凉了,让他们给你添一床被子吧。”
      多吉仁次微微仰起脸:“你不怕他怪罪吗?”
      看看,这就是典型的封建思想,这人的脑袋里不存在夫妻、手足、朋友,只有主子和奴隶,李九几乎想要叹气了:“你吃饭了吗?”
      阶下囚没有挑叁拣四的权力,杂役什么时候有空他就什么时候吃饭,今日送饭的人一直没来,他也只好饿着肚子耐心等待。李持盈递了一小碟桂花糕过去:“关于如何处置你,朝廷仍在争论不休,说实话这事我不想管,今天来纯是自我安慰。”
      他注意到她手上有很多茧子:“自我安慰什么?”
      “如果我是你,大约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,只可惜胜负早在战争开始之前就定下了,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。”
      川汉铁道通车后两边思想互相交融,农奴制被推翻是早晚的事,只是恰好立宪成了那个点燃炸药的引子,土司们不肯放权,朝廷亦不愿坐视他们抱团壮大、对抗中央,武力冲突在所难免。问题是世间许多事无法单纯依靠暴力解决,太子上书求情后川西依然动乱不断,总不能出兵把少民都杀了?就连乌斯藏方面也开始小动作不断,她想,不如树立一个改邪归正、洗心革面的好榜样,玛格丽特当很乐意帮她这个忙,当然,前提是他也愿意。
      “我可以带你回天都,做生意、开讲座,什么都行,只是你得公开放弃信佛。”
      多吉仁次慢慢咀嚼着桂花糕:“你住在天都?”
      对于回家路上多了一个陌生人,李剑诗表示没太大所谓,她正忙着给爹爹写信,向他报告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郡主爵位的好消息,虽然不明白郡主是什么,宝宝直觉这是个好东西,不然皇帝舅舅为什么会一脸‘快谢谢我’的邀功表情呢?
      代笔李持盈任劳任怨:“那要不要和爹爹说你把他的礼物顺利交给哥哥了?”
      说到这个,李剑诗鬼鬼祟祟的往妈妈身边凑了凑:“妈妈,哥哥好可怜哦!”
      “为什么?”
      “每天那么早就要起来了,好多人围着他,我看到他的房间里有好多好多书。”
      “你到哥哥那么大也是要读书的啊……等一下,你还去他房间了?”
      怕被妈妈骂,宝宝小小声辩了一下:“他邀请我去的!”
      发现他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地方,也没有人管着他不许吃太多点心、不许晚睡,她有那么一点小嫉妒,但是看到那满屋子的书后李剑诗心理平衡了,上学好惨!长大好惨!还不如爹爹妈妈每天管着她呢!
      宝宝依偎着妈妈:“我以后要对你和爹爹好一点。”
      白某人听见这话怕不是要乐开花,李九低头亲亲女儿:“到家时把这句话和爹爹再说一遍吧。”
      第二次提速后从北京到南京只需要七日不到,白休怨早就在车站等着了,李剑诗大老远看见爹爹,连奔带爬地扑过去,眼里迅速涌上两包泪,仿佛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:“爹爹!我好想你!!”
      李持盈:“……”
      这戏精基因到底是遗传自谁啊?
      白君把女儿抱起来掂了掂:“跟着妈妈有没有不乖?”
      “没有!宝宝很乖!”
      除了少数嫡系没人知道龙姑娘今天回天都,故场面还算温馨,偌大车站没被闻风赶来的记者围个水泄不通。多吉仁次仿佛头一次进城的乡巴佬,瞪大眼睛观望着四周,在他的认知里,川汉大铁道已经是倾举国之力方得以建成的特大工程,但在南北大铁道面前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。
      这就是中原,这就是江南,这就是……天都。
      “余捷,我的秘书,”和孩子爹说了几句话,李持盈回头低声吩咐,“先让他带你在城里四处转转,过两天咱们再谈采访的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