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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妾身由己不由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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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296节
      这是一品大员才能享有的特权,平西侯很是珍惜自己的这种特权,时常命人补漆。
      以至于在汪杰人的死讯传出时,这扇朱漆的大门,显得那么格格不入。
      太过鲜艳,也太过喜气。
      过了好一会儿,才有人穿着缟素衣裳,将一批新制的白色挽联挂了出来。
      新染的雪白,和朱漆大门的红,映在一处气氛诡异。
      路过的行人三三两两,指指点点。
      又怕被平西侯府的人看见,只能快步离开,边走边说话。
      “平西侯府又挂白啦?这回会是谁?”
      “谁知道呢?不是说去岁失踪了一个小姐么?会不会是为她挂的?”
      “你孤陋寡闻了吧?那个小姐失踪了那么久,平西侯府早就当她死了,挂过白了!”
      “那必定是老侯爷了罢?年纪那么大了。平西侯府挂了两次白,都是为小辈,这回总不会还是了吧?”
      两人慢慢走远,隐约听见其中一人,小声嘀咕着。
      “那也说不准……”
      平西侯府挂了白,这下京中的高门都坐不住了,纷纷派人送帖子上门慰问。
      慰问是一方面,打听八卦才是正题。
      而平西侯府的下人训练有素,对外口径一致,叫人挖不出半点隐秘。
      痨病死的,会传染!
      所以遗体早早封棺了,不让看!
      前头人声鼎沸,熙熙攘攘之时,汪杰人的小院一片寂静。
      四面门和窗子上的钉的木条,已经全部拆除了,屋里的人也已经不在了。
      他细心地让底下人,把木钉钉过的痕迹抹灭,唯恐人看出破绽。
      站在院中,他留神看四周的一草一木。
      这里的一切,都是他曾经为汪杰人设计的。
      当然,是他的长子汪杰人。
      “儿啊,别怪为父。你得了这个病,迟早是要死的。与其像你大哥一样死后颜面无存,倒不如早一些死,还能体面些……”
      萧贵妃特意派那么多太医来,显然是怀疑到了什么。
      如果汪杰人不死,那些太医势必要为他看诊,一看便能知道病情。
      而平西侯府两任世子,都死于花柳病的丑闻,就再也遮盖不住了……
      就在府门外下人与太医僵持的时候,他就命人打开房门,将汪杰人活生生装进了棺材里。
      那是一块极好的金丝楠木棺,是在他得知汪杰人的病情之后,就命人备好的——
      原是给老侯爷过身用的。
      汪杰人在棺材里头扑腾,无力的敲击声,透过厚重的金丝楠木传出来。
      只剩下了轻轻的闷响,像是从很远的地方,传来一声呼唤。
      他在呼唤。
      “父亲,救救儿子啊,儿子还不想死!”
      很快,那声音就渐渐停止了下来。
      “侯爷。”
      一旁看着的下人,拱手上前请示,示意他汪杰人已经死了。
      平西侯高高仰起头来,看着天空强忍着眼泪。
      这是他,最后的一个儿子。
      可他不得不这么做。
      “送到灵堂去,摆上吧。”
      他的声音难以自制,沙哑而哽咽。
      天空中一排雁飞过,大大小小,团聚在一起。
      它们从温暖的南方飞回来,一路跋涉。
      正是一个雁北归的春。
      三月底的时候,楼兰的使臣总算进了京,住进了宁王准备好的驿馆院子里。
      使臣个个高鼻深目,说话的口音奇特,头上戴着白色的小方帽。
      那白帽有多小呢?
      小到叫人总要时时担心,会不会从头上滑落下来。
      使臣队伍里有些女眷,看起来像是丫鬟模样,簇拥着当中一顶白色的马车。
      那些女子也是同样的高鼻深目,头上戴着大一些的白色圆帽,两边垂下无数的流苏来。
      流苏里头夹杂着银铃,走一步便丁零当啷响一声。
      那马车里头的,显然就是这次使臣入京的主角——楼兰公主了。
      可惜马车关得严严实实,直接驾进了驿馆里头,根本没叫人瞧到楼兰公主的一麟半爪。
      围观的看客们不禁有些失望。
      有人好奇道:“楼兰人的马车也是白的,帽子也是白的。这是知道我们大周国丧,所以身着素白吗?”
      许多人都像他这样想,纷纷附和。
      “并非如此,楼兰人崇尚白色,以白色为尊。不像我们大周人,觉得白色不吉利,只有服丧时穿得多……”
      这是个知晓胡人风土人情的。
      众人朝他看过去,原来是一个长年走北疆贩卖丝绸的商人。
      人家是去过北疆的,对北疆边境那些胡人小国,自然是清楚。
      有人问道:“那你可知道,楼兰公主生的什么模样吗?是丑还是俊?怎么遮的严严实实的,看也不让看呢……”
      自然是不让看。
      因为此刻的兰公主,正在宁王府的后花园里,吃着大周的果子。
      她高高地坐在假山上,身下只垫着一块手帕,翘起一条腿来摇晃着。
      那双十指红艳的手,正抓着一颗梨子大嚼。
      这姿态在大周的女子中,算得上十分狂放和不堪入目了。
      偏生兰公主生得美貌妖娆,看起来只觉得泼辣大胆,别有一番异域风情。
      她吃了一半,梨子尾部肥美的地方都啃光了,头部则太过酸涩。
      当下也不犹豫,朝着身后飞快一丢。
      那半个只剩头部的梨子,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,朝着山后走来的某人而去。
      “殿下,小心!”
      元魁抱剑站在身后,见那梨子要砸中宁王了,忙飞起一脚踢开。
      惹得假山上的美人娇斥。
      “就你多事!”
      听这话声,倒像是有意要砸宁王的。
      宁王抬起头来,看她高高坐在假山上,翘着二郎腿的粗鲁模样。
      “本王府里的三等粗使丫鬟,也比你的仪态好看些。”
      兰公主不满地扭过头。
      “本公主身边的洗脚婢,都比你的话要多一些。我在你这府里住了这么些日子了,你怎么还是对我不冷不热的?”
      她好歹是送了宁王一份大礼,现在汪杰人的棺材板都钉好了,宁王连声谢都不道?
      逼得她只能守在宁王回屋的必经之路,用梨子砸他,才砸出他的一句话来。
      宁王无奈地顿了顿,朝她挥了挥手,示意她下来。
      兰公主得意一笑,站起来屁股一拍,从假山上走下来。
      “本王天性如此,对人一贯这般态度。何况宁王府也不是公主住的地方,楼兰使臣已经进京了,你该回去了。”
      兰公主被他下逐客令,也不恼,只是伸出手来搭在他肩上。
      那红艳的指甲,从他的肩上慢慢流转,划到背上。
      映衬着他淡蓝色的衣裳,显得格外妖艳。
      同时,一股淡淡的幽香,顺着她的指尖,慢慢熏染他的衣裳。
      她一脸玩味。
      “表哥,你这府里连个侍妾都没有,我在这里,给你养眼还不好吗?”
      楼兰的姑娘热情奔放,这一番动作和话语下来,她面不改色。
      倒是元魁听得脸红了。
      “要是被人发现你在我府里,父皇大约会提前请你进宫,去给他养养眼。”
      宁王波澜不惊,侧身躲了躲她的手。
      兰公主把手收回,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。
      “行,今夜便回驿馆去。顺便看看,表哥为我准备的屋子如何。要是不够华丽高贵,配不得本公主的身份,那本公主还是会回来的。”
      宁王:“……”